顏色 / rtrb

「食材又漲價了啊ー」

走在市場中的宇佐美リト四處張望著。

原本就不是很富裕的地區，因為戰爭、天氣等因素，導致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困苦。

擁有一家小餐廳的宇佐美也因成本不堪負荷而轉為攤販經營，但還是趕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。

「哈啊ー有沒有什麼其他辦法呢...」

想破腦袋最終還是只能從改良食譜開始嘗試減輕所需的成本，他利用工作以外的時間泡在圖書館，翻了一堆他看不懂的書、一邊到處跟人求教，希望能用替代食材或是自給自足的方式繼續維持他的料理事業。

「好！今天先去採這些回來試做吧！」

為了採摘所需的植物，宇佐美起身前往附近的深山。

所幸並不是太難尋找，取得必要的量之後宇佐美便往回程的方向走。

「嗯...？剛剛有經過這裡嗎？」

在樹林間，宇佐美發現不遠處有一棟陌生的建築物，好奇地走進一看才發現是棟廢棄的教堂。

「來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...打擾了ー」

他輕輕推開門，教堂內傳來略帶冰冷的寒氣，正巧想休息一下，宇佐美找了個比較乾淨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
往四周望了一圈，教堂特有的彩色玻璃好幾塊都已經碎裂，牆面也都斑駁不堪，有種宛如恐怖片般的驚悚淒涼感，但卻不知怎地，宇佐美不自覺看得入了迷。

「...啊！一不小心坐太久，得趕快回去做準備才行！」

回過神來，宇佐美雙手一抓把行李帶上趕緊返家。

「...？好吵，剛剛是誰...？」

再次變得空無一人的教堂，卻出現了另一個聲音。

星導ショウ從黑暗中探出頭看著宇佐美急忙離去的背影。

「他是誰？為什麼看得到這裡？」

「…人類？」

一開始他感到很煩躁，雖說這裡不過是個暫時落腳的據點，但他並不是很喜歡這種生活領域被侵犯的感覺。

直到他發現這個人好像無處可去般地每天都來，甚至開始打掃起教堂的椅子、地板，然後把這裡當成圖書館，經常帶著大包小包的來看書或是休息，他開始對他產生了興趣，他好奇這個人的心思、這個人的行為，即便自己只是永遠無法成為真正人類的惡魔。

那天，他心血來潮化成人形，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正在看書邊喃喃自語著的宇佐美身後。

「吶，你是誰？」

「哇啊！嚇我一跳...咦？你是從哪裡...」

宇佐美猛地回頭，只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清秀少年。

但他甚至沒聽到教堂門打開的聲音，是自己讀書太認真了嗎......

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少年不耐地看著他。

「啊、呃...我叫宇佐美リト。」

「你在幹嘛？」

「算是...在看書吧...」宇佐美尷尬的笑了笑，「那我要怎麼稱呼你？」

「星導ショウ」

「星導くん...躲貓貓要挑對地方啊，這邊很偏僻很危險耶？」

星導差點伸手掐死這個無知的人類。

「...別把我當小孩。」

「啊、抱歉，我想說看起來好像是什麼貴族家的小少爺...還以為你迷路了...」

「我可是139億歲了！！」

宇佐美一愣，星導才意識到自己忘了現在可是裝成人類的樣子。

「...哈哈哈哈哈哈哈！」

突如其來的大笑讓星導皺起眉，這人類是怎樣？腦袋不正常了？

宇佐美笑到眼淚快流出來，「你好有趣，我好久沒笑這麼開心了...哈哈哈」

「......」

「你該不會要說你其實住在宇宙之類的吧？」沒等星導回話，宇佐美低頭看了一下手錶，「啊、時間差不多了，我該回去了！」

星導面無表情、雙手抱胸的望著他離開，走出去前宇佐美突然又回頭，「你明天也會在嗎？」

「...不知道。」

只見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，「好吧！總之先說明天見囉！」

「那傢伙到底是怎樣......」

星導不懂，在他看來這個人過得並不快樂。

來教堂讀那些他好像根本沒理解的書，說是因為在圖書館自己會邊看邊發出聲音而被其他人嫌棄，看書中的他也看起來一臉困惑又煩惱，但每次只要看向星導的時候總是笑嘻嘻的，那笑容看起來又非常真誠。

他也開口問過需不需要幫忙他收集點子還是什麼的...即便他覺得這種事很麻煩。

但宇佐美客氣的拒絕，畢竟在宇佐美看來，請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來幫忙自己的事業還是太難為情了。

「るべ常常跑來這不會被罵嗎？」

這人還幫他取了暱稱，雖然抗議過但他根本沒在聽。

說是為了想跟他變得關係更好，有沒有搞錯？

「不用你擔心。」

「這樣啊ー嗯...今天也沒進展呢，哈啊ー」

宇佐美闔上書本往後一靠閉上了眼。

看他沒了動靜，星導踢了踢他坐著的長椅，「喂，不准擅自在這睡啊。」

得到的回應只有平穩的呼吸聲。

「嘖...偏偏這時候有工作進來。」

星導沉聲，解除人形之後便展開他的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。

一段時間後，宇佐美迷迷糊糊地醒來，他看見一個人影，背上的翅膀收起，身後的觸手往頭頂一縮變成一頭長髮，那人影轉過頭來發現宇佐美正看著他。

「...夢？我跌到什麼奇幻世界了嗎......」

「你真是不會挑時機欸，」星導走過來敲了敲他的頭，「是我啦。」

「咦...るべ？」

「反正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藏了，」星導變回了他身為惡魔的姿態，「我不是人類，這裡是我生活的地方，如果想逃的話就趁現在吧。」

不管怎樣他也習慣一個人了，即便再怎麼覺得宇佐美有趣，他們倆最終還是不同的物種。

更何況，像這樣溫柔的人肯定跟他這種惡魔沾不上邊吧。

「......」

然而他從宇佐美眼中看到的不是害怕，而是雙眼發亮的注視。

「喂、リト？我是惡魔可不是魅魔欸？」

「...好酷！！！那翅膀我可以摸看看嗎？」

星導無奈的把翅膀靠向他，宇佐美小心翼翼的碰上去，「嗯...你們的翅膀如果斷掉還會再生嗎？」

「你不會是在打我翅膀的主意吧...」星導目露凶光的用鉤爪架住了宇佐美的下巴。

「欸欸欸等等、你那爪子很危險啦！！！」

「走投無路到要求救於惡魔了嗎，真蠢。」

星導使了點力把他丟回長椅上。

「...哈哈，是啊...抱歉。」

宇佐美有氣無力的笑容讓星導在意了起來，「研究食譜這麼不順利？」

「也沒有啦！就快好了，真的！」

宇佐美邊收拾起東西，「明天說不定就帶我的新創意料理來嚇你一跳！」

「我又不吃。」

「啊、對欸你不是人類...哈哈哈！」

「...吶、るべ」宇佐美收起了笑容，「那我...還能再來這裡嗎？」

「啊？」

「你原本藏著的身份被我知道了，那我是不是就不該再踏入這裡...」

「...隨便你。」星導撇開頭小聲說道。

「我沒聽清楚...？」

「我說隨便你！但我的事不准說出去！」

「當然當然，反正我在村裡也沒什麼親近的人了...」宇佐美無奈的搔搔頭。

「...你家人呢？」

「之前因為戰爭都不在了，我已經一個人生活很久、身邊也沒什麼朋友，」宇佐美看向他，「唯一的朋友只有你了，るべ。」

「你要搞清楚...你是人類、我可是惡魔。」

「我知道啊，但我喜歡跟るべ相處，沒人規定人類不能跟惡魔交朋友吧？」

直率的一句話宛如刺到星導的心裡，但他也很清楚不該寄託任何情感在人類身上。

因為那短暫的生命隨時都可能消逝。

而那天來得比想像的都還快。

星導在午睡中被吵醒，槍聲、砲響充斥在他耳邊，他看了一下時間，平常這時間宇佐美應該會跑來的.....外面的槍砲聲此起彼落絲毫沒有要消停的跡象。

內心的焦躁感揮之不去，他總覺得該去看看，但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掛念區區一個人類。

腦裡突然浮現他的笑臉，「...嘖、說好的創意料理可還沒拿給我看啊這傢伙。」

展翅飛出教堂，看見遠方冒著煙的村莊，他提快了飛行速度。

進到村內，只見房屋東倒西歪，能搬的東西看起來都被搬空。

四處都是人們的求救聲和嚎哭聲，星導皺著眉覺得刺耳，但還是一戶一戶找著宇佐美的住處。

當他找到宇佐美時，已經見他奄奄一息。

「...喂、」星導蹲下身卻不知道自己該開口說些什麼。

「るべ...你怎麼、咳咳...」

「別說話了。」

看著壓住他下半身的水泥塊，星導的臉色沉了下來。

大概是沒救了，就算現在救他出來，村裡的醫院也已經被毀，他這樣肯定撐不到其他地方就醫的。

「...你現在有兩條路，一條是、」星導的話說到一半，宇佐美伸手抓住他的腳。

「不管什麼...方式...帶我一起走...」

「......我可以只帶走你的靈魂。」

「這樣...就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嗎...」

「......」

星導說不出心裡的這種感覺是什麼。

明明已經看過多少人類的生命走到盡頭，這是他第一次內心如此動搖。

但他還是深吸了口氣，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...但至少、我不會一個人孤獨死在這裡...」

星導默默地把手放上了宇佐美的額頭，宇佐美奮力舉起血跡斑斑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。

「謝謝......麻煩你了......」

星導的手心發出微微的光芒，「...如果我被上頭的罵你可要負責。」

最後看到的是宇佐美安心的笑臉。

星導回到教堂，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上的球狀物體，球體散發著陽光般的光芒。

「連靈魂都是這種溫暖的顏色，真討厭啊。」

「這就算拿回去交差也肯定會被罵一頓...嘛這不過是個藉口、」星導微微一笑。

「不如就讓我藏著，反正你也想跟我在一起，是吧？リト。」

球體像是火光搖曳般地微微閃爍了一下，星導伸手輕撫著球體的表面。

「我就當作是你答應了。」